梦萦云台山
郭苏华
花椒树、竹林、乌桕及其他
连云港是个有山有海的城市，想起年去北京学习，鲁院同班的同学问起我是哪里人，我说是盐城的。他们这样说，盐城靠近连云港吧，连云港有个花果山。我觉得很是沮丧。连云港的名气不仅是在国内，一部《西游记》让这个中国北部的小城世界闻名。到底还是地以人传。花果山当然是去过的。想起来也似乎就那样。水帘洞的水是人工引去的。
云台山却完全没有花果山这样巨大的名气。可是，这一日才知道，花果山不过是云台山山脉的一支。
对于近处的风景，我常常是漫不经心的。一开始以为云台山很远。估计车程是两个小时，可是，车子开进游客中心，看一下时间，也不过才一小时二十一分。
九点多的云台山，秋日的阳光正好，买了票，慢慢往山里走。举头可见连绵的云台山，不高，但是确是绵延下去很多里。
一直走了很长一段路，才到了入口。
进去了，抬头看对面的山，草木依旧葱茏，路边的小花正开着。那是一些人工的月季，有白色的紫色的红色的。再往里走，就看到一个指示牌，牌子上写：万寿谷、悟道庵。因为没有来过，就规规矩矩按照指示牌上的标志，往前面走。同路的人极少，我们三口前面是一对小夫妻，我们后面是一个穿淡绿色上衣牛仔裤的年轻男子。大部分的游客都坐游览车上山了。
我们一路走，一路欣赏路边的风景。我看到路边的一棵树上长满了紫红色的果实，这果实艳丽得很，又像花朵，中间绽开了，露出里面的黑色透亮的小小种子，我问这是什么树？前面的小夫妻说，是花椒树。我说，真美啊。在这仲秋的山里，这色彩的确太美了。我想起来，一个女作家曾经写过一篇小说叫《两棵花椒树》，我一直以为是像辣椒的。我一边走，一边看路边这些植物，看到一棵山楂树，上面竟然挂了几颗山楂，走过去，摘了两颗鲜红的小果子，很是可爱。想到吃在嘴里，酸酸甜甜的，竟然口齿生津。
后面的那个穿淡绿色衣衫的小伙子凑过来问，这个是山楂吗？我说，是的。等我们走下去多远，发现落在后面的他，正站在那棵山楂树下面，够上面的山楂。于是，我们笑了。
一路上，没有发现一处山涧与泉水，我们不禁有点失望了。有山，当然要有水来配它。有了水，山就灵动起来。活泼起来。可是，我们竟然一滴水都没有看见。于是，我们想起渔湾里的水潭，和飞花溅玉一般的山泉来了。
山路一直曲折蜿蜒向上，山边多嶙峋的怪石。大自然的*斧神工，万千的造化神奇，处处都使我们惊叹。
一直走了三十多分钟，山边看到一棵坠满了小小的玲珑的灯笼一样的柿子树，这种火焰一样的橘红色，把山里的色彩渲染得烂漫了。我要伸手去摘，早上来的一个游客女子说，都还没有熟呢。又看到一棵树上结满了咖啡色的松子，就是我在大伊山那里捡到的。在树上看到它们，就觉得亲切而欢喜。
摘了一个，在手里握着。
太阳升高，渐渐燥热，我们把外套脱了。以为这就到山顶了。
走到上面，一个大的平台，一个高大的门楼上面写：归去来兮。我站立的对面是一个簇新的书院，上面四个大字：靖节书院。
刚才看到“归去来兮”几个字，心里就生了大疑惑，这个时候，再看到“靖节书院”几个字，更是心里有不屑。觉得每个景点都要扯一个名人进来，增加它的文化气息，或者人文的底蕴。譬如花果山要扯上孙悟空才有名气，即使像我们县里的韩家荡居然要扯上韩湘子，或者东台的西溪要拉上董永和七仙女。我在书院门前站了一会。里面有个大屏幕在介绍陶渊明与云台山的关系。话说，陶渊明当年随同刘牢率领的晋朝廷*队，讨伐叛*孙恩到此，住过一段时间。他的《饮酒其十》，第一句就是：在昔曾远游，直至东海隅。这个东海隅，就是云台山一带了。
看来，我的一番腹诽是全无道理的。往后山走，有一带的野山，修葺了一个茅草的仿古的门楼，上面写：世外桃源。
沿着一条石头的小路一直往里面走，路极窄，一边是很深的山谷，一边是高耸的山崖。于是，想起《桃花源记》的开头：“初极狭，可通人。”里面果然幽僻无人，沉寂得很。是有点桃花源的与世隔绝的味道。
一直往里面走，路边古木参天，遮蔽天日。一处巨石上，坐了两个铜像。一个老者，披发捧书，一个垂髫童子。大概这就是陶渊明。这里的一切确和桃花源记上面的描述有无限相似之处。譬如，这里靠海，有渔人，有良田，有修竹。
我们走到万寿谷，谷底只是一个干枯的涧底，乱石枯叶，什么都没有。山风阵阵，到底增加了更多的沉寂。我们终于觉得有点凉意了。到底是幽深的山谷啊。
坐在树下，环顾这孤寂无人的山谷，即使喊一嗓子，也不会有任何的应答。到这里，真是有与世隔绝的感觉了。
阳光透过森森的树荫照到谷底，却也是稀薄得很。这里是适合读书或者隐居的。万丈的红尘，与这落叶与山石，有什么关系。
但是，这境界也太幽静了。山风吹来，有旷古的空寂，于是，起身走出山谷。
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悟道庵。
云台山有一个庵，一个寺。寺庙，我们去的多一些，庵却不曾见过。很有些稀奇。人们对于不熟悉的生活，总是抱着好奇的心理。不知道他们在寂寞里，如何安顿自己的灵*与肉身。
一路上，山崖边的火红的乌桕树一再吸引了我的视线，在这大山里，这艳丽的色彩总是能点燃季节的热情和我们的心情。
等走到一片竹林的时候，那青翠的修长的成片的竹林，一下子就打动我们了。我们不曾见过这么好的竹林啊。于是想起《兰亭集序》里的句子了。“此地有崇山峻岭，茂林修竹，又有清流激湍，映带左右……”风从竹子间吹过，飒飒的，就像落了急雨，又像竹林七贤的密语喧哗。我走在这竹林里，是怎么也看不够了。谁想到，悟道庵就在这竹林的深处呢。
一直走，就走到了。路边一棵千年的银杏树，周围用木头围了起来，树干真粗啊。那么庞大的树冠，上面结满了银杏。
我站在那里，又想起时间来了。
银杏树的对面是悟道庵的旧址，一个破旧的上面没有了屋顶的土墙-----年的时候，被日*的飞机轰炸了的。
旁边一个牌子上面记载着悟道庵的历史，据说还是唐宋时候建的。到明朝的时候，又修葺了。
我们沿着石头的小路往里面走，就看到新的悟道庵了。
一个小小的门头，走进去，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庭院，一进去就看到十几盆的小多肉，在阳光下，这些绿色的植物长得真好。窗台上，居然还要一盆好看的马蹄莲。
东边的耳房里，一个穿淡白色道姑衣衫的女子，神情淡淡的。在那里做事。
一个女孩子站在门前，不知道跟这个道姑什么关系。显然，她不是游客。
我们转到房子的后面，后面居然有一个椭圆形的干净的莲池，里面有几朵睡莲在开放。莲池旁边开了灼灼艳丽的一地花朵，在这大山里，在这寂寞的洁净的庵房后面，竟然有这么一个去处，花朵旁边是一棵结满了柿子的柿树。出家人的心里，也有一处温暖的红尘啊。即使在这样的山里。我们也被温暖到了。
山那边是海
离开悟道庵，我们继续沿着山路往上面走。
走到一个游览车上山的地方，就看到曲折光洁的盘山大道，我们问了路边的人，往山上怎么走。他们告诉我们，就沿着旁边的红色的小路走就行。我们走着，走着，看游览车从我们身边得意地开走，不知道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，上面有什么好看的景点。对面走过来一群下山的游客，我问他们，山上有什么好看的？这话里是带了揶揄了。他们笑着说，好看得很哪。我们以为他们说的也是嘲讽的话，越发没了信心。
路边还是不时看到花椒树。或者挂了小灯笼的柿子树，却再也引不起我们的兴趣。我们只想着，到底还有什么景点在等着我们。
眼看都十二点了，我们午饭也没有吃，不知道能看到什么。
渐渐看到前面有一些游客，从盘山路穿过去，翻过一座又一座山。我们也学他们，翻过一座又一座山。可是，山上有什么好看的呢。什么都没有。
一直不知道翻了几座山，还是没有看到什么。从山上，倒是可以远眺一大片的盐田，在阳光下，那些分割开来的盐田，闪着耀眼的光芒。
我们在脚下看到一个小虫子，就像弹簧一样的小虫子。不认真看，就以为是弹簧呢。大自然里的生物真的很奇妙。
在路上，我们居然遇到一个乡下时候的同事，他正在准备下山。我们向他打听，山上有什么好看的。他说，那边可以看到海啊。很漂亮的。我们的心终于兴奋起来。原来最好的果然留着最后。
站在观景台上，看对面的寥廓的海，心里的什么一下子就被打开了。真美啊。这绿色的海港，海中连绵的绿色的岛屿，就在海里。风很大，吹得头发乱飞。许多人站在那里拍照。海面上，雾气蒸腾，远处隐约的黑色的一些船只，就像一个小小的黑蝴蝶，点缀在苍茫的海上。那么辽阔的海啊，有船帆飞驰，划出一道白色的浪花。远处那么苍茫辽阔，海里似乎还要岛屿。是的，这里叫连岛。
我们站在这里，被这海震撼了。它那么辽阔啊，远处的海面上都是浑浊的海水。近处的海水是绿色的。
那浑浊的海水有着一种大自然的磅礴的力量呢。它是把人渺小的心变辽阔了。它是把一个人的境界变辽阔了。大自然有神奇的教化的力量呢。
它是一本没有字的书呢。
山上的石头有一块叫神鹰的。看起来，真的像一只要怒飞的鹰呢。鹰是勇猛的，凶狠的。是力的象征。它是来征服自然界的。
路边牌子上有一大段简介，我抄在这里：云台山古称羽山，郁洲山、苍梧山。原是*海中的一列岛屿，《山海经大荒东经》载“东海之外大壑、少昊之国。”指的就是这里。四五千年前的上古时期，云台山聚集着众多的鸟禽。生活在这里的东夷人均崇拜鸟，东夷氏族首领少昊，名鸷，在云台山中建立了一个以百鸟之王凤鸟为图腾的氏族部落---少昊之国。他以鸟设职封官，各司其职，把一个国家式原始部落治理得井然有序，使“民无淫天下大治，诸褔之物毕至。”这块巨石，犹如雄鹰展翅欲飞，栩栩如生。大自然的造化，令人惊奇！传说它是少昊的化身，《左传昭公十七年》：“我高祖少翶挚之立也，凤鸟适至，故纪于鸟”。从上古至今，一直是“少昊之国”的人民所崇拜的图腾，又名“云台神鹰”。
对面山上山石怪异，处处可见大自然的*斧神工。我们在这里流连又流连。
下山的时候，儿子说，还有法起寺没有去看呢。我说，下次吧，回去还有事呢。这山与海已经叫我们觉得这一趟旅程特别完美了。
况且人生并没有真正的完美啊！
当我们的车子慢慢驶离这连绵的山脉的时候，这近处的云台山，真的使我们觉得欢喜而恋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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